由Christian Carion於2001年執導的電影《夢想起飛的季節》，法文原片名是《燕子帶來春天》，女主角的工作抉擇可能會讓很多科技產業的人心有戚戚，因為它反映出來人心對繁忙而多金的資訊工作環境，所出現的倦怠與疲態，所以乍看之下，桑德琳的抉擇——放棄電腦工程師的高薪工作，跑去山區開發農場——給不知多少高科技行業、每天面對電腦及其零件的人一種抒解情緒的想像空間，這是多麼浪漫多麼讓人羨慕的抉擇——但電影主軸卻完全不是放在這種浪漫感上，反而是讓我們看到桑德琳為這個抉擇吃足了苦頭，她一切的辛苦，恰好毀掉電影一開始曾出現的浪漫想像。

因為電影敘事重點絕非放在都會VS鄉間、高科技VS傳統農業上，所以透過農場原主人安德利與女主角桑德琳的對恃，電影敘事將主軸轉向一個老人與一個年輕女性之間、舊觀念與新觀念之間，從敵意慢慢醞釀出來的近似父女的情感、以及農場經營所期待的代代傳承。

一個電腦工程師跑去經營農場，當然會是全新的觀念；把農場轉成兼帶有教育意義的觀光農場、把市場銷售轉成網路銷售，當然只有桑德琳這樣的新時代人才想的出來。

因此，她從安德利這個老人那裡所遭逢的敵意，有很大一部份是新舊不相容造成的衝突。偏偏這舊觀念中，又帶有很多對女性的歧視，致使桑德琳很難接納安德利這個老人家的壞脾氣。

但是，他倆終究是單獨共處於莫大的山間，孤獨寂寞非得讓兩人想辦法找到情感的寄託，於是兩人若即若離的關係非得有所進展，於是我們恍然大悟，這難搞的老人固然有老人的固執、難以改變的舊觀念、難以相處的壞脾氣，但究其實，他根本是用著交棒的心情，來看桑德琳這個女孩，他是已經把他這一生的摯愛——農場——交在桑德琳手中了，這正是他對桑德琳如此苛責的原因。

於是電影敘事主題，環繞著桑德琳讓人錯愕的人生轉向，卻慢慢凝聚焦點於新舊交替間事業的傳承。

也因此這部電影對桑德琳的農事的著墨，遠不如她與老人的衝突的著墨來的多。電影原名「燕子帶來春天」，正有這種新舊交接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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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夢想起飛的季節》（Une hirondelle a fait le printemps）
導演：克里斯瓊卡希雍（Christian Carion）
演員：米歇爾塞侯（Michel Serrault）、瑪蒂瑟妮（Mathilde Seigner）

兩個因妻子過世分別獨居的老人尚與安德利，都想賣掉終生經營的農場。尚順利賣出，並用賣農場的錢，買了一輛富豪才會開的車，引起其他農人的豔羨。不過，當尚聽到安德利也想賣農場，還是吃了一驚，因為安德利比他更愛這個陪他走過一生歷史的農場。

安德利說：「我累了。」的確，他年紀太大了。

但是安德利的農場卻等了兩年都賣不出去。農場經紀人跟他說，現在年輕人都不想作農夫，而且，安德利脾氣太壞，他要求著買主用他老舊的方式對待農場、尊敬農人，一聽到年輕人不肯謙卑做農夫，滿腦子經營管理的做老闆觀念，安德利就會火冒三丈打擊年輕人，所以他嚇走了僅剩不多的剩餘買主。

充滿夢幻的抉擇？

然後出現了桑德琳這個從巴黎來的女孩子。安德利一看到她就滿臉不屑。

但桑德琳想作農夫，是計畫很久的事。她原本是電腦網路工程師，薪水高、常有機會旅遊、在巴黎還有自己的房子，但她厭倦了這種生活，她塞車時看著巴士後邊的廣告「到阿爾卑斯山呼吸新鮮空氣」，像是觸動她心中深處幾根弦一般，她痛下決心辭職，並報名上農業訓練的課。

桑德琳的單親母親只有她這個女兒，聽到她這樣做都急得哭了，母親說：「妳都三十歲了，怎麼還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桑德琳堅持道：「正因為我三十歲了，我也該有自主能力了。」桑德琳主動去跟母親和好，安慰她說：「我真的厭倦了，我想呼吸空氣，因為我快窒息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當桑德琳去受訓時，老師開宗明義就跟學生們說：「作農人不是可以作夢幻想的事，不要等欠一屁股債時，才開始後悔。」桑德琳學一切農事，甚至學殺豬處理豬血。

受訓兩年後，桑德琳被帶往安德利的農場。

農場經紀人早跟桑德琳說，安德利不好相處，尤其是在冬天，他十年前喪偶以後就是如此。

這是男人的工作？

農場經紀人直等到春天才帶桑德琳去見安德利。果真安德利不理桑德琳，只簡單回答必要的問題就去作自己的事。農場經紀人再三保證桑德琳其實是最優秀的學生，認真、努力、充滿活力。

談買賣時，安德利又表現出他的輕蔑：「這是男人才能作的工作，你一定撐不久。」桑德琳忍不住說：「我可不是你想像的都會女郎一時興起。」

不過，安德利談買賣時囉哩囉唆條件一堆，想爭取給自己薄薄一份田園，而且他還不能馬上搬走，他需等他姪子買新房子搬家，他至少還得再住一年半。當桑德琳問安德利這一年半能否協助她？安德利卻又語帶諷刺的說：「你拿到農業學位，我又沒有，我哪幫的上忙呢？我賣農場是想休息。」

儘管這麼苛刻，桑德琳都答應了。

桑德琳開始她的農事生涯。帶羊出去時，她看到有人在坐滑翔翼在山中飛翔。

桑德琳開始用她的方式經營農場，處處惹惱已經營一輩子的老人安德利，因為作風太不一樣，他不相信這種新潮作風能維持多久，更重要的是，他總覺得農人的辛勞因此被污衊了。

農場經營必須依循傳統？

原來桑德琳將農場變成觀光農場，透過網路宣傳出去，於是很多教學、年輕人嘗新、工作疲累度假，都會想到桑德琳經營的「空中花園。」

有一次桑德琳帶一群孩子戶外教學，正好另一老人家尚來看安德利，安德利跟他抱怨，農場到處都變成觀光景點，連桑德琳製的乳酪都變成賣點，「只差沒對我亂拍照！」。尚脾氣好很多，他說，不可否認，她很聰明，她知道該怎樣賺錢！安德利不服氣，說：「我等著看好戲。冬天絕不會有觀光客來，而且眼見著果子都熟了，很多果子得彎腰去採，我看她怎麼辦！」才說完，就聽見桑德琳經過，邊跟孩子們說：「現在我們去採水果，不過不能偷吃，我們吃午餐時才吃。」桑德琳果真有一套。安德利不服氣，說：「懶惰鬼！」

桑德琳將孩子們送走後，跟尚打招呼，尚關心問她何以單身的問題，他們都覺得她沒有男人是不行的。桑德琳禮貌的回覆：「我會好好想想。」然後不悅的瞄一眼安德利。

桑德琳走後，尚說：「我知道你為何同意她買你的農場。」

為何這老人如此難以取悅？

桑德琳曾想跟這個很難相處的老人建立關係。有一次她電話壞了，她得去安德利住處借電話，她看著牆上的照片，問起他的妻子，藉故攀談，安德利卻不理不睬，甚至當桑德琳看著他做好的看起來很好吃的晚餐，暗示她得回去自己弄罐頭，安德利仍不邀請她共進晚餐，還諷刺說：「這次做的夠我吃八天。」桑德琳生氣了，回道「好好享用！」便摔門離開。

桑德琳牧羊時躺在草地上，又再度看到那比她用悠哉的滑翔翼飛翔。

其實安德利渴望跟桑德琳為友，他甚至偷偷趁桑德琳出外牧羊時，進桑德琳房間看她的生活。而且他對來找桑德琳的男性都很疑慮，一副深怕桑德琳受害的表情。

來訪者是桑德琳的前男友傑哈，他很愛桑德琳，但他沒有辦法接受桑德琳的選擇，當然更不可能配合。

桑德琳感情上也很自主，她知道兩人生活抉擇的差異太大，無法長久，所以她情感收斂的很好，不讓他或她有任何未來的期待。傑哈走前跟桑德琳說：「我認為妳錯了。」他不相信她能持久。他又說：「如果妳經過巴黎....。」

安德利跟尚說：「那個年輕人跩跩的充滿自信，一副相信自己可以搞定一切的樣子。」他們認為傑哈搞定桑德琳了。其實並不。傑哈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可以說服桑德琳放棄農場，回巴黎享受他們的愛情。

因為她是傳承

一次遭遇，讓安德利發現他其實很在乎桑德琳。那是在酒吧時，其他農人都在嘲笑桑德琳，並認為安德利不該把農場賣給這個女孩，應當賣給同為農人的朋友們。安德利挺身護衛，說：「她不會隨便離開的！而且當你們打牌玩樂時，她已用網路將她的乳酪賣到德國了。」

當安德利發現桑德琳在他心中其實很重要時，他第一次向她示好，但是他卻很不會說話，他跟桑德琳說，他得出門，但做的食物吃不完：「它夠一個軍隊吃，我又沒養狗。」桑德琳笑笑，收下那食物。那時她正招待一群來觀光想騎馬的年輕人，年輕人們問她他是誰？得知他會離開，又問：「那以後妳是一個人住？」桑德琳回答：「那當然！我是買農場，又不是買老人！」

她隨即帶這些年輕人們騎馬，像在飛翔一般的輕快。

安德利這次出門差點喪命，他突然心臟病發作，他坐在巴士的最後一排，發作時，沒有人知道，他無力喊話。

幸好他被救醒，送往醫院。尚來陪他，兩個老人拼命昏睡。安德利抱怨桑德琳不來看他，尚說，我也跟她說這樣不對，但她回答，錯不只是她一人。

安德利復原後，回到曾經是自己的農場，埋怨卻欲言又止的看著桑德琳的住處。尚知道他的心情，竭力安慰他。

從死神手中被救回後，安德利去了教堂，他安靜的向上帝禱告：「神啊，教堂我不常來，而且說真的上教堂蠻無聊的，不過經過這件事，我不敢再驕傲了。我想請你幫個小忙，我現在還不想去見你，我需要多一點時間，我要幫這個農場上軌道，因為她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她以為自己全能，但她這樣做不能長久。我不奢求多活二十年，我只求你不要讓我此時離開，但願你瞭解，盡可能幫我，全能的上帝阿！」

安德利這個禱詞，其實是在渴望著他跟桑德琳能有父女傳承的感情，只是安德利從不示軟，即使是在上帝面前。

如何拉近彼此的距離？

安德利用他自負自尊的方式，拉近他跟桑德琳之間的關係：他竟然偷偷弄亂了桑德琳的電線，讓她沒有電，得跟他求助。桑德琳基於兩人之間關係的惡劣，一開始也不願找他幫忙，可是寒冬沒電，沒多久她就飽嚐苦果，她只好再去找安德利求助，態度口氣都軟化很多。安德利暗喜在心，卻彷彿是給她恩典一般，讓她住在他屋裡，支使她幫忙鋪床，讓她住早已過世的父母房間，一同享受暖氣。

他倆在次日有了很多親密的對話。桑德琳非常喜歡安德利燒的菜，並問以前妻子在世時，是誰主廚？安德利說：「都是我，她很有意願，但沒有我燒的好吃。」

於是安德利提到他的妻子，說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安德利知道自己很不好相處，但她從不抱怨，婚姻維持了三十五年，實在很了不起。

安德利而後提到他妻子的過世。十年前一次狂牛症，讓他失去了所有的牲畜，他們的生活完全失去了依憑，當時妻子一句話都沒有抱怨，可是有一天早上她不肯起床，可能是自暴自棄吧，從此她再也不起來，直到過世。

而後當桑德琳要去照顧羊群時，安德利央求桑德琳讓他一齊去，因為他快無聊死了。

桑德琳接到電力公司的電話，說他們檢查過了，線路沒有問題，應當是家中線路安置錯誤。桑德琳跟安德利抱怨：「不可能，這線路安置完全是新的，之前用的好好的。」

安德利還在享受跟桑德琳住在一起那種近似父女的情感，不肯承認是自己搞的鬼，支唔道：「公家機關總是這樣！」

桑德琳說：「那沒電怎麼辦呢？」

「妳就暫時住我這裡吧！」

桑德琳微笑說：「幸好有你在。」

其實跟安德利生活不是盡都滿意，安德利真的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即連烹飪，他都很有自己的意見。不過，桑德琳都盡量依他。

下午安德利休息時，桑德琳找到一堆老唱片，隨意放了首歌，安德利恍惚中醒來，跑過去跟桑德琳說：「這是我的妻子生前最喜歡的歌，我聽了會感傷，我喜歡聽反面的歌。」

於是他換了反面，是輕快的華爾滋，他邀桑德琳共舞，桑德琳說她不會華爾滋，於是安德利帶著她跳。

當舞後桑德琳去修關羊的柵欄，安德利午睡時，夢裡一直出現桑德琳的臉面笑容，這讓安德利很不安，他覺得他倆還是得維持界線，不能過度的生活交融，這不僅跟他孤僻的個性不合，也是很危險的。

於是他偷偷的又去把線路弄好了。

桑德琳看見電來了，當然也就回她自己屋裡去。

因為她是女兒

至此安德利與桑德琳持續著溫馨的關係。安德利到桑德琳住處分享他的照片，那是他三十五年的婚姻生活，也是農場的歷史。桑德琳發現安德利的妻子曾懷孕，因此問到他的孩子。安德利說，那孩子已經死了。

這正是安德利對桑德琳情感錯綜複雜的原因。他對接手他農場的人百般挑剔，因為對他而言，這不只是生意買賣，還是生命歷史的傳承，當桑德琳接手後，他幾番冷嘲熱諷，多像對孩子求好心切的父親。桑德琳用自己的方式經營農場，也讓他多少有過往一切舊時代經驗被淘汰的挫折感。

現在安德利拿相片本給她看，並跟她說：「我會幫妳拍幾張照片放在相本中。」這句話含意是很深的，桑德琳是他生命事業的接棒者，是他的女兒。

桑德琳成長過程中並沒有父親的愛，因為父母離異，她是被母親帶大的。

桑德琳鼓勵安德利下山好好去診治他的心臟疾病，她願意幫他照顧他那片為他自己保留的小小農地。

一點也不浪漫的農場嚴冬

但安德利不在的日子，桑德琳真是寂寞，嚴冬不可能有遊客，處處不順，羊媽媽生下的羊寶寶是死胎，牽引車又拋錨，她得冒著大風雪一人艱難的走回家，她好孤單，她又回想起那在天空飛翔的滑翔翼，那才是真正的飛翔，經營農場不是，尤其在嚴冬，更不是！

當安德利終於從山下醫院回來，桑德琳興奮的抱住他，說：「我真開心又見到了你。」

但不知為何安德利又變的很冷漠語帶嘲諷，先罵她隨便將柵欄通電，這一不小心就會讓人致命，然後又不肯多談話的自己跑去收行李了。安德利心情變得很沮喪，總是足不出戶。

當尚來拜訪時，桑德琳跟他說起安德利的轉變，尚說：「醫生說，他若不治療，不改變飲食習慣，他活不過年底。妳試著去瞭解他吧！」

但桑德琳在漫漫嚴冬下，早已悶壞了，她心情也很不好，她也開始知道了何以安德利總是在嚴冬心情沮喪不想見人，這種時候獨居真的是很可怕的。

桑德琳跟尚說：「我好像不該買下這個農場，我懷疑自己並不合適。」

尚說：「我以為妳很開心阿！」

桑德琳回答：「不是一直都很開心的。」

尚說：「我想妳只是一時想不開，妳需要去度個假。」

當桑德琳安排實習生來幫她照顧農場，安德利卻反對。安德利其實是不想桑德林離開，也不想把農場交給外人，但他卻用諷刺的方式表達：「妳不會回來的。」桑德琳答：「我會回來，我只是去巴黎度個假。」安德利繼續諷刺：「我第一次看到妳就知道妳不能長久，這是男人的工作，需要男人的勇氣毅力，女人就是情緒化，轉換情緒像換衣服。什麼女性主義！大自然創造男女本來就有分別特質不同！妳不配有我的農場。」

桑德琳很受傷害，她說：「你真是尖酸刻薄！自己留著你的農場吧！我要走人啦！老混帳。」

桑德琳叫輛車預備下山，坐進車中時，安德利出來敲車窗，他表情複雜，想道歉、想挽留，但桑德琳不理他，不肯跟他說話，叫車子立刻開走，把安德利甩在車後。在車上，桑德琳忍不住哭起來。

當她如燕子帶春天回來

桑德琳回去度假，她母親問她：「妳在那裡快樂嗎？」桑德琳說：「偶而。」

桑德琳的母親一樣有老人家的固執，譬如說，她總堅持燒小牛肝，她覺得這是最營養的食物，但桑德琳從小吃到大，快瘋了。

桑德琳為了逃避小牛肝，藉故安排約會，跟母親很喜歡的男友傑哈會面。傑哈對她仍一往情深，並且企圖說服她不要再回山上。

與嚴冬的山上相較，巴黎是這麼熱鬧、豐富、繁華。

山上，安德利正在翻相本，他把桑德琳的照片全摘掉，他相信桑德琳見到山下的繁華，會不肯再回山上。他又跟上帝作了誠懇的禱告：「主阿，我再也撐不下去了，我已不想見任何人，因為我失去了她，我竟然對她都不願意敞開，又不肯傾聽，只會打吼大叫責備她，我真是混帳。她本來可以繼承我的，我卻失去她了。是我配不上這個孩子。儘管春天的腳步近了，對我卻像嚴冬一般，沒有她，永遠都是嚴冬。接我走吧，趁我睡覺時無聲無息接我走，不要讓我受妻子當年的苦，我沒她那份勇氣。雖然，死亡的事由不得我。」

安德利只有面對上帝時，方能將他最脆弱的情感、對桑德琳的依賴表達出來。

當然桑德琳不會知道安德利這些情感。她在山下，男友傑哈想盡辦法挽留她，從安排代職工作，想偷渡成永遠的工作，好絆住桑德琳。他總自信桑德琳遲早會後悔，會想回巴黎。

但桑德琳一直跟傑哈說：「我只是回來渡假。」

真正絆住她的一直是山上的農事。實習生終究沒有她懂，老是出狀況無法研判，得打電話向她求助；最後，她又接到急電，告訴她尚過世了。

桑德琳決定回山上參加追思禮拜。在教堂她看到安德利，她經過他身邊，用手摸他的臉，按按他的肩膀，是和好、是安慰、是扶持、是諒解。安德利淚眼盈眶。

轉眼春天到了。桑德琳又帶著羊出外放牧，她終於經過這經營農場的第一年，她知道有春夏秋的浪漫與豐富，也會有漫長嚴冬的考驗，作農夫不是場夢幻與浪漫，是一種生活方式的抉擇，有它的美麗，也有它辛勞殘忍而嚴苛的考驗。

真正的像滑翔翼般的輕盈飛翔，只能存於度假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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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起飛的季節》中的感人禱詞

東紋尼

女孩桑德琳想當農夫，她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現，上了兩年的農場經營課程（而且取得很好的成績，可以邊哭邊殺豬，還可以把大型的農耕機器好好開在農地上），她買下了山上侯夏先生的農場，成為好幾十隻羊的牧羊人，和一片美麗山坡地的主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把農舍改成民宿，在網路上招來一車一車的孩子和喜歡山居美景的人來參觀她的農莊；她也有自己的軟弱，除了家人的擔憂、在巴黎的男友、辭掉的穩定的電腦工程師工作，還有不信任她的農場前主人，以及一個人在山上度過寒冬的孤單

農場前主人叫做侯夏先生，他幾乎一輩子都在維持這個農場，經歷過狂牛症，一夕之間所有的牛都被軍隊帶走，妻子艾蜜莉因此失望過世；農場上也有他父親為他種下的梨子樹，還有櫻桃樹，還有他的兔子、覆盆梅以及一切的記憶，想賣掉農場是因為他老了、累了，想要休息，但是對於買他農場的桑德琳他卻有一種錯綜複雜的心情。

桑德琳的年輕讓他不信任，他覺得她一定是那種懷著浪漫幻想而且會受不了困難半路放棄的女孩，還不到三十歲！可是他隱約地感覺到她的用心，他看到她一點一點地照著自己的想法，改變這個深山上的農場。他漸漸地從旁觀、嘲諷，到想要幫她做些什麼。終於，在一次下山探望姪子的路程中，侯夏先生在火車上心臟病發，使他警覺到時間不多了，於是他到教堂，做了一個禱告：

　　　神啊！我知道我不常來
　　　坦白說
　　　上教堂實在很無聊
　　　到我這年紀又經歷剛發生的事
　　　我不再驕傲，其實我嚇的半死
　　　說到這，我想請你幫個小忙
　　　我並不特別急著去見你
　　　如果你能恩准我多點時間...
　　　因為我得幫助農場經營上軌道
　　　尤其得幫那個小女孩
　　　她不知天高地厚，自認全能
　　　這不可能長久，你瞭解的...
　　　我不願就這麼離開
　　　上帝，我親愛的上帝...
　　　我不奢望能再多活20年
　　　但請你了解...
　　　儘可能幫我，全能的上帝

侯夏先生出院返家之後，開始更積極地介入農場的事務，他的方法是在農場的電箱裡動手腳（那時已是冰封的寒冬，農場裡除了他的屋子，其他地方都被他斷電），讓桑德琳不得不來找他幫助，他藉機跟她一起談話、工作，桑德琳跟他在一起很開心，有人幫她一起解決農場的、生活中的大小事務。有一天侯夏先生必須到山下醫院複診，那一天天氣很冷，偏偏桑德琳的母羊生小羊，兩隻都沒活下來，桑德琳挫折到哭出來，接著機器又拋錨在山坡上，她很沮喪地回家躺在床上，終於承認一個女孩在深山上經營農場太困難、太孤寂，應該要放棄，或者另覓農場。隔幾天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侯夏先生的也是農夫的好朋友，侯夏先生的好朋友建議她度個假再想一想，於是桑德琳請了一個農場工讀生幫她照顧羊，決定到巴黎度幾天假，然而侯夏先生卻對這個決定大發脾氣，罵了桑德琳一頓，告訴她說他早知道她會放棄，難過的桑德琳坐計程車回巴黎，而侯夏先生卻對自己的反應非常失望，於是他做了第二個禱告：

　　　上帝，我再也走不下去了
　　　現在也不想再見任何人
　　　我感到一片空虛
　　　天啊！我失去了那小女孩
　　　我竟連為她敞開心門都做不到
　　　我應該多跟她說說話
　　　尤其要聆聽她的話語
　　　相反地
　　　我卻對她大吼大叫
　　　我真是混帳，徹頭徹尾！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她原本可以承繼我的位子...
　　　我把事情想的似乎太過美好
　　　我配不上這孩子
　　　如此而已
　　　春天的腳步近了，但對我...
　　　每天卻都像在寒冬
　　　我想最好就是
　　　請你到我床邊，帶我走
　　　無聲無息，在我睡著時...
　　　請別讓我受艾蜜莉當年的苦
　　　我不像她有足夠的勇氣
　　　我知道這種事由不得人，但...
　　　我等待你的召喚

其實桑德琳知道自己不會放棄山上的農場，在巴黎的時候一邊幫好朋友代電腦課，一邊隨時帶著手機，好讓農場的工讀生可以隨時找到她報備羊的狀況，結果她接到了通知喪禮的電話，不過不是侯夏先生的，而是他的好朋友出了車禍意外喪生。喪禮中，桑德琳拍拍侯夏先生的肩、摸摸他的臉，上帝似乎想繼續給侯夏先生一點時間，讓他可以繼續幫助桑德琳。電影的結尾，是冬天走了、春天來了，桑德琳帶著她的羊群，走在農場的山坡上。

我覺得侯夏先生的第二個禱告很感人。人生經驗越多，就越容易讓人對於世事變得更實際，更容易預見到某些似乎必然的結果，這是生命的歷練，因此，在多數的情境中，老人是最有智慧、最令人敬重的人，他的看法應該是最要令人遵從的。但侯夏先生意識到由於過往經驗的慘酷，讓他對於環境失去信心，接著也讓他對人失去信心，他在第二個禱告中說到：「我配不上這孩子」，我覺得要這樣承認是很不容易的。還好，桑德琳最後還是沒有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