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韻琳
談了很多男人中年抓狂下婚外情的電影故事,現在來看看女人的中年抓狂婚外情。在兩性平等的社會中,女人的中年抓狂與婚外情,已不再是禁忌話題,其罪責也不應比男人更重,女人跟男人一樣,中年抓狂婚外情,背後有著對自我的重新探索、對激情浪漫的渴望、與性的需要,這婚外情情感,一樣是不穩定、對家庭對另一半有著傷害的。
但在男性自尊過重的心理、與誇耀男性性能力的社會壓力下,男人喜歡誇耀自己的婚外情萬人迷,卻對女性婚外情避諱不談,因此忽略掉了女人中年抓狂下外遇的可能性,危機絕不比男人少。
電影《做愛後,動物感傷》(Post Coitum, Animal Triste),片名以Animal作女性婚外情的註腳,強調女性中年抓狂的激情性愛的需要,以及背後的非理性,但電影觀點其實是從男性角度來審視的,因此敘事儘管是順著黛安外遇過程而走,但真正深度刻畫的,其實是黛安的丈夫菲利普。
菲利普對夫妻、家庭之愛的執著,以及忍耐包容等候黛安回頭的心路歷程,導演透過菲利普協助殺了丈夫的鄰居雷普太太,畫龍點睛的逐步描寫。這是這個電影最精彩的地方。
因為男人比較上,不像女人會這麼容易的講述自己深層的情感,男人需要假借其他人事物來轉化的談論自己,對妻子外遇的男人而言,當然更是如此。所以身為觀眾的我們,是透過菲利普幫雷普太太辯護,知道他的心路歷程的。
還有個地方處理的很好,就是菲利普與黛安家中的「無人區」,那是一個可以讓人藏躲獨處的空間,它可以讓家人在不妨害其他人的情況下,處理自己混亂的情緒。菲利普都是在那裡處理黛安外遇帶給他的痛苦,包括竊聽電話、發洩情緒的亂砍櫃子等等,這也是典型的男人面對自我深層情感的方法,面對人諸如雷普太太,他是理性的幫助者,但只有在「無人區」,他知道另一部份不想外顯的真實自我。
這部電影的優點也是它的缺點,因為是從男性觀點談女性外遇,所以黛安成為被動的被外遇事件帶著走的人物,除了性慾、以及知道自己失去情人後,此生不能再戀愛的痛苦外,她的其他部分都刻畫的很平面。她這人生中重大的事件,儘管已被她幫助、支持的作者方斯華,片片段段植入他的作品中,但這作品,以及方斯華和黛安的友誼,彷彿只是環繞深度描寫菲利普心情下的點綴而已,不像菲利普這麼的深刻。
因此關於女性的中年抓狂與婚外情,不能只參考這部電影,需要找到女性角度敘事觀點的其他電影作品,這我會在其他電影中談。
片名:《做愛後,動物感傷》(Post Coitum, Animal Triste,1997)
導演:Brigitte Rouan
主演:Brigitte Rouan, Patrick Chesnais, Boris Terral, Nils Tavernier, Francoise Arnoul
二十歲失戀時哭,是以為自己不會再戀愛;四十歲失戀哭,是確信自己不會再戀愛了。
一個四十歲、已經婚姻十多年、有兩個青少男女孩子的女人,在什麼情況下,會不顧一切的愛上小他很多很多的年輕人?還是我們應當反過來問,這年輕人為何會選上比他年長這麼多的女人?這樣的愛能持續多久?會是誰受傷? 方斯華正在寫他生平第二本著作,他有潛力、非常有可能成功,但創作過程一再有瓶頸,需要靈感、刺激,也需要敦促甚至是逼迫。
出版社主編黛安就扮演這個角色,她很能激發出版社作者群的靈感,給他們鼓勵與肯定,但也經常變成討厭鬼,逼迫著作者們的出稿日期。
因此黛安竟然一清早衝到方斯華住處,逼著他的進度,這使方斯華抓狂離開。黛安後悔了,覺得自己太莽動太嚴厲,一直罵自己笨蛋,就在這時,方斯華的室友艾米里歐溫柔的倒了一杯冰水給黛安,溫柔的安慰她。那溫柔,使黛安怦然心動。
而後,黛安發現艾米里歐對她非常積極主動,當他倆在餐廳吃飯,黛安告知他已婚有兩個孩子,卻更讓他對她不肯罷手。
艾米里歐是高級水電工程師,他很喜歡接第三世界的水電工程計畫,他自稱這是因為自己是「人道主義者」,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不喜歡將自己定在一個地方,他喜歡流浪。艾米里歐善變,當他跟黛安在一起時,因著沒有承諾廝守的壓力,他浪漫而激情。黛安愛上這種浪漫激情,從那次餐廳見面後他倆便偷情做愛,黛安自此離不開他。這真是一個危險的婚外情。
黛安的婚姻幸福美滿。她有體貼的丈夫,有兩個乖巧的男女孩子。但艾米里歐帶給她在多年婚姻後不可能再擁有的浪漫與激情,讓她如癡如醉,也變得非常年輕。
當然這種如癡如醉不可能不讓丈夫菲利普開始察覺有異。
黛安的丈夫是個律師。當黛安開始婚外情時,他們的鄰居雷普太太在四十三年的婚姻後,突然用叉子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她被抓,央求鄰居、也就是黛安的丈夫菲利普幫忙作律師。
雷普太太四十三年的婚姻中,大部分時間是在忍受著丈夫的婚外情。她經常偷聽電話,事後卻佯裝不知,因為她愛她丈夫,她想繼續這個婚姻,因此她只能選擇不拆穿,與謊言共舞。隨著菲利普深入瞭解雷普太太的心情,他也察覺了自己正在經歷雷普太太的痛苦,因為他偷聽電話知道了黛安瘋狂的愛上另一個年輕小伙子,這成為他錐心之痛,但為了對黛安的愛、對婚姻的挽回,他一樣的佯裝不知,他等這段癡迷情感自己過去,他知道會過去。
現在他簡直和雷普太太一樣的成為落難人,他對雷普太太有非常強的同理心,而雷普太太每一次述說她的心境,都幫助菲利普宣洩他自己的痛苦。
黛安激狂的婚外情,成為方斯華創作的點子與靈感,因為方斯華不曾享受過愛到要死去的激狂,因此一碰到激烈的情感下筆就很無力,現在黛安用著她和艾米里歐的經驗,給他靈感。
隨著愛情越陷越深,黛安生活完全失去常軌,因為太常跟艾米里歐偷情,工作進度嚴重落後,上班打瞌睡,老闆也發現出版社招待外地作家的套房經常被奇怪的使用。周圍一切人都覺得她完全脫序,但黛安卻覺得自己「從長期昏睡中被喚醒」,艾米里歐戲答:「這是白馬王子的責任」。
菲利普將電話錄音偷放在他們家的「無人區」、也就是一個充滿衣物的房間裡。
黛安發現菲利普一人默默坐在「無人區」,她問他在作什麼?菲利普說:「妳要是有問題,不會傷害我們吧?妳會叫另一個男人戴保險套吧?」黛安答:「我不會跟別人做愛。」
另一次,菲利普跟黛安說:「雷普太太都偷聽電話,她已經很精準了,知道電話鈴響何時該拿起電話何時該放下。這種日子持續了四十三年。」
這樣明顯的暗示,黛安不知是故意忽略,還是暈到渾然不覺。她竟然在全家一齊度假時,一聽到艾米里歐電話打來,立刻找藉口「老闆心肌梗塞」衝回家。菲利普當然知道黛安離開家人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心中萬分的痛苦。
艾米里歐感情結束的非常倉促。他喜歡流浪,無羈無束無牽無掛,只有在面對他的爺爺,會回到現實、回到責任世界。他帶黛安走訪爺爺,爺爺一眼就看出她是有夫之婦,爺爺問他:「那你自己呢?日後怎麼打算?」就這樣,爺爺將他拉回現實:這是不能長久的感情。艾米里歐一醒,浪漫與激情就消失了。
黛安發現艾米里歐要她先回去,理由是他想再陪爺爺幾天,但他陪爺爺一齊送她上車時,已不再有熱情。
再來的黛安很痛苦,她也企圖挽回過、也企圖大鬧艾米里歐歇斯底里過、公共場合打他過、也企圖懇求艾米里歐跟她好聚好散再給她最後的溫柔,但不管怎麼努力,她知道,艾米里歐變了,她永遠得不到起初的浪漫與激情,她只能得到艾米里歐可憐她而給她的溫柔,而且只有這一次,不可能再多。
「難道你就這樣睡醒後,便發現不愛我?」
艾米里歐說:「我是睡前發現的。」
「為何這樣冷漠?為何不要我?」
「這就是人生嘛!」艾米里歐答。
「不,這是死亡。」黛安說:「為何我傷痕累累,你卻沒有?」
跟艾米里歐同住的方斯華看得比黛安清楚。
艾米里歐跟方斯華說:「你還為她賣命!我搞她幾次她就樂暈了,想跟我天長地久。」
方斯華不悅,因為黛安是幫助他創作,一直支持他鼓勵他肯定他的人:「你以為她會霸佔你那你就錯了,你們之間根本不是愛,只是在彼此取暖,這種經歷根本是狗屁,你愛她什麼?你最好趕快離開,讓黛安恢復正常,自從她跟你在一起,就完全沒有心沒有時間分給我,這太影響我創作了。」
黛安痛苦的跟床上背對她的菲利普說:「菲利普別離開我,我太需要你了。」
菲利普答:「我不會離開妳,但我不想看妳為另一個男人痛苦。」
菲利普將他們家的「無人區」搗毀,然後跟黛安說:「我無法同時接兩個案子。」他指的是他和雷普太太處在相同的處境。兒子跟黛安講老鼠的故事,暗示提醒她不要因小失大;甚至說重話:「妳根本不在乎我們!爸爸會離開都是因為妳!」黛安都沒有反應。她沈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到了對菲利普的痛苦和她兒女的的體貼毫無感覺的地步。她在路上只看滿街親密的戀人,分外感覺到自己的失去。這使她非常憂鬱一直哭泣,也讓兒女不知所措心情不好。終於,菲利普忍無可忍的將兒女帶走,讓黛安一人住:「妳想怎樣痛苦是妳的事,但妳不該把大家都拖下水。」
當然,黛安嚴重影響工作頻頻出狀況之下,也被老闆要求暫時離職:「這樣對大家都好。」 現在黛安一人自閉在自己家中,不肯見任何人。兒女幾次想來安慰他,包括母親節送花來,都不得其果,失望離開。
最後是方斯華將黛安帶出這種陷溺傷痛的處境。方斯華終於將書寫完出版,並大獲成功。方斯華此時最想念的是黛安,因為在他最煎熬最挫折時,只有黛安在他旁邊。黛安把她和艾米里歐的經歷,全轉化成片片斷斷,提供給方斯華作劇情使用,甚至當她跟艾米里歐分手後,她也告訴方斯華關於想念的細節:「會想念他的氣味,男人的汗味,像天竺葵的味道。」這本創作幾乎是他和黛安共同完成的,沒有黛安他不會成功。
方斯華不顧出版社的反對,堅持要將最大的感謝送給黛安。他去找黛安,並把黛安拉到戶外遊玩。
而同時,菲利普說出一段他預備要為雷普太太辯訴的內容。他說的,其實也是自己的經歷:「婚姻之愛一定要有所妥協,若有人忍到最後終於不能妥協,便一定會有悲劇發生。
「譬如雷普太太,她對丈夫是充滿愛的。若是換成你,你發現你妻子清晨四點才回家,你會不會氣得很想拿叉子叉死她?你們能否體會蹲著、顫抖著聽她和別人甜言蜜語的心情?
「雷普太太經歷了這些,也原諒了他,因此經受了四十三年的雙重生活和謊言欺騙,經過這一切後,怎能接受到頭來還是要永遠失去自己的丈夫?她已經給了丈夫自由,但現在丈夫還是遺棄她,他無權這麼做,這太過份了,因此聽到離婚的消息,聽到這不顧一切犧牲自己建立起來的關係將要失去,為了不讓自己瘋掉,她決定出擊。她丈夫用四十三年來殺她,她則讓他一叉斃命,反正對她來說殺或不殺已經沒有差別,因為都一樣是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是罪?還是正當防衛?
「親愛的陪審團,我們都有過逝去的愛,我們都經歷過痛苦,請同理,還給她自由。」
最終,菲利普比雷普太太幸運,他的忍耐、包容、等候,等到了一個重生的妻子。
黛安終究是痛苦過頭後,渴望自由。
經黛安要求,方斯華他帶黛安到希臘一處斷崖,這斷崖是有傳說的:「希臘神話中,莎弗和男友分手在此斷崖自殺,阿波羅神覺得這太蠢了,決定將這裡變成每個在這裡跳崖的,不僅不死還能從痛苦中恢復。」黛安要去那崖跳水,並讓自己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