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韻琳
電影《金色情挑》(The Golden Bowl,原文意為「金缽」)改編自詹姆斯的小說,導演詹姆士·艾佛利(James Ivory)很擅長處理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古典題材,他的導演手法配合著文學抒情,以緩慢而有韻味的節奏,將一個家庭、兩個婚姻的危機鋪陳出來。James Ivory執導的片子,相當關切「對愛情誠實」這個主題,《金色情挑》正是對這主題的延續。
電影將詹姆斯擅長使用的文學暗喻處理的很好:一個外表完美、美麗非常的藝術品金缽,卻暗藏了一道裂縫,這有瑕疵的藝術品,暗喻了一個家庭、兩對婚姻的危機。
這裂縫至少涵蓋幾重原因:
1.愛默雷哥是為了財產,離開夏綠蒂,選擇跟瑪姬結婚的。這使婚後的他,不敢、無權、也無能介入瑪姬父女之間的親密關係,因為他自覺地位低一截。
2.瑪姬不曾察覺婚後應把愛默雷哥放在比父親更重要的位置上,儘管她深愛愛默雷哥,但她一直把父親看的比愛默雷哥重要;加上愛默雷哥婚後是住在瑪姬的父親這富豪家中,因此他凡是都得順應父女的決定。
3.夏綠蒂是為了愛默雷哥,決定嫁給瑪姬的父親的。夏綠蒂與瑪姬的父親,年齡差距已是父女般的差距,瑪姬基於貧窮,除了對愛默雷哥的愛,什麼也無法帶進婚姻中。
這些裂縫,造成瑪姬與她父親在這屋宅中的強勢,使愛默雷哥與夏綠蒂被邊緣化,當然無法避免他倆暗地裡舊情復燃。當東窗事發,唯一解決方法、也是早就該做的決定,便是讓父女分隔異地,各自重新專心經營自己的婚姻。
但這挽救之法,卻使最居弱勢的夏綠蒂被犧牲,她原本除了愛就一無所有,而現在連愛都要被剝奪。
這充滿裂縫的四人間、兩對婚姻的關係,最強勢的人是瑪姬的父親,儘管他老是專注於藝術收藏,對周圍一切事物彷彿一無所知一無所感,(當然,他其實是覺查到的。)個性又溫和,但他富有、充滿權勢,其他三人的生活全依靠他的財富,他成為三人環著的核心,解鈴人乃繫鈴人,只有他離開,愛默雷哥才能真正成為一個男人,他跟瑪姬之間才能沒有障礙,否則,即使夏綠蒂不存在,愛默雷哥遲早仍會偷偷有其他的女人,為的是讓自己真正感覺自己是個男人。
而他們之中,最弱勢的當然是夏綠蒂,她唯一擁有的,是這麼不可靠的、已為金錢背叛她的愛情,除此以外她一無所憑。所以連外人都看的出來:「命運在她面前,她卻不能出聲反抗,她動彈不得。」所以夏綠蒂才會對霍爾班的肖像畫「亨利八世」非常有感觸:「男人自尊與皇室權威不容違抗,因此他讓身邊女人一個個死去。」兩個家庭協議分開,是愛默雷哥與瑪姬深談後,瑪姬跟父親達成的協議,夏綠蒂當然是徹底的被邊緣化、完全不知此協商的,她只被事後告知兩個家庭的決定。在一無所有之下,夏綠蒂為了維護這僅剩的尊嚴,與瑪姬決裂。
電影將四人間兩對婚姻中暗藏的裂縫慢慢鋪陳、慢慢趨近危機,並探問,以「純真需要保護」為由,因而瀰漫謊言,到最終究竟是保護,還是更深的傷害?
四人之間的危機能夠化解,其實是在謊言戳破,得要真真實實面對傷害、與自己的感受之際。
瑪姬最先面對現實,這也意味,她儘管純真,卻不是沒有能力面對傷害,她不需要被保護。因著她面對真實,愛默雷哥也不再說謊,對她真誠以待,他因此發現,他早就深深愛著瑪姬。他們是在面對已造成的傷害後,方能為了珍惜彼此,做出對婚姻最有利的決定。
而父親,是否真的如瑪姬所說的,脆弱到需要透過謊言來保護?其實父親根本心中有數,他只是為了保護瑪姬,因而偽裝不知,寧可被謊言包圍。這就是為什麼他立刻坦然接受瑪姬和愛默雷哥要遠赴義大利的決定,毫無不捨,因為他知道這是唯一的解決之法。他可以承受與愛女分離的痛苦,他並不像瑪姬想的那麼脆弱。
電影原著與導演,都肯定著,「愛能遮掩一切的過錯。」父女與愛默雷哥都努力以愛超越裂縫造成的婚姻危機,嘗試不讓「金缽」破掉,不管是父女之愛、夫妻之愛,他們都盡一切可能保全,連最強勢的父親,也允諾最弱勢的夏綠蒂,他將給她一個明朗的未來,他向她保證,日後她將以她自己為傲,他知道他充實給她的才華、藝術鑑賞力,一旦成為她自己的,就再也不可能被奪走,她將不只是強勢男人的所有物,她將能成為她自己。這是遠比承諾給她千萬財富,是更有深深的愛意,也是一無所有的夏綠蒂真正最需要的東西。
這部電影,除了讓我對聖經中的話「愛能遮掩一切的過錯」有更多的體會,也更清楚知道聖經中的原則:「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這段經文背後的深意。每個人的婚姻,都宛若一個精緻美麗的金缽,沒人能保證它不會在有朝一日突然碎掉,唯一保護它的辦法,就是防止它出現裂縫。
你的婚姻已有裂縫了嗎?趕快面對問題,並以愛縫合。
片名:金色情挑(The Golden Bowl,2000)
導演:詹姆士·艾佛利(James Ivory)
演員:凱特·貝琴薩(Kate Beckinsale)、詹姆斯·福克斯(James Fox)、烏瑪·舒曼(Uma Thurman)、Jeremy Northam、Nick Nolte、Anjelica Huston
愛默雷哥是義大利沒落貴族的後裔,他傳承了一幢充滿歷史的古舊豪宅,豪宅中房間多到搞不清楚是用來作什麼的,愛默雷哥的叔叔說:「把什麼房間都搞太清楚就沒有意思了。」而它的古舊是到了屋頂上的金箔不時落下,甚至會掉進正在被飲用的咖啡杯中,讓人中毒。除了這幢豪宅和貴族世家種種歷史傳說,愛默雷哥其實很貧窮,因此在一個古道熱腸的女人芬妮介紹之下,愛默雷哥認識了美國百萬首富、藝術收藏家亞當‧維佛,並和他女兒定親,婚後預備和他們一齊住在英國。維佛答應出錢幫他整些這幢充滿歷史傳說的豪宅。
但這大大傷害了深愛愛默雷哥的女友夏綠蒂。夏綠蒂聰明、美麗,但比愛默雷哥還貧窮。打從一開始,愛默雷哥對他這樁婚姻的考量,就是現實成分居多。可是夏綠蒂還是很愛他。
一樁巧妙安排下的完美婚姻
作媒的芬妮很清楚愛默雷哥和夏綠蒂的戀愛故事,但她跟維佛一家有很深的情感,當她發現維佛的女兒瑪姬深深愛上愛默雷哥,也知道愛默雷哥決定結婚是有著經濟上的考量,她就跟愛默雷哥定下秘密協定:絕對不要讓瑪姬知道愛默雷哥過去跟夏綠蒂交往過、甚至不要讓她知道愛默雷哥跟夏綠蒂認識,「瑪姬很純真,她的純真需要被保護。舊事不提,一切重新開始。」
但是人心是不可能如此被巧妙的設計安排的。有兩樁裂縫存在於這巧妙設計安排下的「重新開始」。
其一、夏綠蒂和瑪姬是朋友,夏綠蒂還愛著愛默雷哥,夏綠蒂深覺她的愛情是被不甘願的犧牲掉了。
其二、瑪姬和她父親一直相依為命,父女之間的情感默契、彼此對對方的保護愛惜,是到達一個程度:任何人都會感覺自己是第三者,包括愛默雷哥。而愛默雷哥以貧窮之身答應這門婚事,他對自己的世界在一開始是沒有自主性的,他環著這對父女的生活走,放棄了義大利,選擇他不適應的英國,岳父維佛每天關心的都是藝術收藏,而他除了陪伴妻子,無所是事。
這一切看似美好的婚姻、父女夫妻生活,將會在日後透過裂縫變得危機重重。
看似完美但有裂縫的金缽
夏綠蒂突然寫信告訴瑪姬,她要來參加婚禮。瑪姬當然是開心的不得了,央請愛默雷哥去接夏綠蒂,愛默雷哥在瑪姬面前佯裝不知道夏綠蒂是誰。
但去接夏綠蒂尚未返家,兩人獨處的時候,夏綠蒂要愛默雷哥陪她逛一逛,「再給我一兩個小時,好重返過去的時光。」愛默雷哥拒絕了,他此時是誠心誠意想要跟瑪姬重新開始的。於是夏綠蒂以瑪姬為由讓愛默雷哥不能拒絕,她說,她要買個禮物送瑪姬。
要送藝術收藏家的女兒禮物,當然不能任意挑選。愛默雷哥帶夏綠蒂到一家古董店中。儘管愛默雷哥一再拒絕夏綠蒂央求的、「讓兩人重返過去」的機會,但他倆說話、彼此看對方的神情,還是讓老闆以為他倆是未婚夫妻、或剛新婚,他以為他們是要送對方禮物。 老闆拿出一個金缽來,說它是用完美水晶作的,再鍍上金,沒有任何瑕疵或接縫,要價三百磅。夏綠蒂看了很喜歡,但愛默雷哥跟她說:「妳看看,我出去等妳。」暗示她不要買。夏綠蒂便跟老闆說:「我再考慮看看。」老闆答:「那我幫妳保留一陣子。」於是將金缽記下日期,收藏起來。出去後,愛默雷哥問夏綠蒂:「妳沒發現它有一條裂縫?」夏綠蒂答:「沒看到,我看到的它是完美的。」愛默雷哥說:「這才危險呢!」夏綠蒂問:「危險?你是指妳的婚姻?你的幸福?」「對一切都危險。」
奇怪的家庭成員組合
婚後,愛默雷哥和瑪姬跟父親同住,一年後便生下一子,很幸福。但愛默雷哥很想家,他一直很想帶瑪姬回自己家鄉義大利走一走,順便整理一下那亟需整修的古舊豪宅,但瑪姬不肯,她就是無法放下她深愛的父親,瑪姬總認為她結婚使他們父女失去平衡,使父親陷於孤單,因此絕不願離開父親。當父女共同決定了一件事以後,愛默雷哥都是選擇配合的,這種互動關係一直是婚姻中的常態。
導致瑪姬能成行,是因為夏綠蒂來訪。瑪姬信任夏綠蒂,知道她會照顧孩子、陪伴父親,因此成全了愛默雷哥想回家的心願。
現在家中留下了亞當‧維佛與夏綠蒂。維佛知道他女兒總因擔心他寂寞而有虧欠感、總因自己結了婚而有背叛感,維佛深愛女兒,很不希望自己成為女兒的牽掛。現在,夏綠蒂就在身邊,和女兒年齡相仿,陪伴著他,她又是瑪姬的好友。出於替女兒著想、出於對女兒的移情作用,原本不需要再婚的維佛,跟夏綠蒂求婚了。
當時愛默雷哥跟深愛他的瑪姬求婚,是為了經濟需要;現在夏綠蒂答應這樁婚事,是為了愛默雷哥。瑪姬開心的設想,父親跟夏綠蒂結了婚,便有人照顧了,而且新加入的成員還是她深深信任的夏綠蒂,那麼,家中成員就達到了完美的均衡了。但她絕對想不到,這外表完美的均衡,將因潛在的裂縫而危機重重。
愛默雷哥和夏綠蒂起初不曾偷情,他們曾分別是好丈夫和好妻子。
但他倆都常感覺,不管他們多麼努力,他們還是會被排斥在這對父女無法有第三者介入的親密關係之外,這種父女多年培養下來的依賴依存與體貼,以及深諳對方心事的默契,好像自有一種過強的內聚力,無形中讓愛默雷哥和夏綠蒂覺得自己是局外人。此外,他倆都無法否認一點,他們很貧窮,現在一家四口的經濟,是亞當‧維佛在支持。
當父女獨處說悄悄話時,夏綠蒂跟愛默雷哥也說著悄悄話:「要把他們這對父女分開大概需要十幾個人的力量。奇怪我倆這麼寂寞,他倆卻這麼親密,有時我真不瞭解她們。」愛默雷哥答:「現在妳跟我一樣,他們太單純太善良,我們需要保護他們。我們一齊在照顧他們。」
維佛不喜歡社交,任何社交邀請他都不想參加,當他一表示不想出席,瑪姬立刻就會跟著也說不想去,而後,愛默雷哥當然跟著表達不去,夏綠蒂也只好放棄。愛默雷哥儘管無所是事,好歹他妻子瑪姬很愛他,她們婚姻很甜蜜,而維佛跟夏綠蒂這對老少配在一起,維佛只會談他的藝術收藏。
家中最不快樂的是夏綠蒂,她的一切都是徹底被犧牲掉了的。
當夏綠蒂開始表達她想出去社交玩耍的願望後,家中的均衡被破壞,關係得重組。維佛不想讓夏綠蒂不快樂,但他的年齡與脾性,實在無法陪夏綠蒂社交玩耍;瑪姬又不想讓父親單獨留在家中,她想陪伴父親;於是變成了愛默雷哥陪夏綠蒂出去。
這種關係的重新組合好像很自然而然,但知道愛默雷哥和夏綠蒂過去的媒人芬妮深深的感到不安,她預感他倆會因此「重返過去」。
當芬妮跟愛默雷哥提醒時,愛默雷哥答:「妳不需要以我為恥,這四年來我一直以他們父女的生活為重,但我偶而也得出門活動活動!若要問我的真心想法,我是無時無刻不想著回羅馬去,我全心全意的想家。」
芬妮私下和她丈夫談到此事,她覺得都是夏綠蒂的錯,但她丈夫為夏綠蒂打抱不平:「這種事若發生,男人一定也有錯。夏綠蒂不出來玩,難道你要她像雕像一般擺在陳列室?」然後問芬妮:「當初為何不跟瑪姬坦承相告他倆過去認識,而且還是情人?」芬妮說:「她太純真需要被保護。」芬妮的丈夫說:「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愛默雷哥才會不幸福。聰明的男人可不想娶無知的孩童!」
即將破碎的兩個婚姻
機會終於使愛默雷哥和夏綠蒂舊情復燃了,同在社交場合,芬妮率先看出,問:「我要怎麼跟瑪姬說?」她丈夫說:「還是一樣什麼都不必說,瑪姬的純真需要保護。」芬妮道:「她再純真下去老公就要跑了。」他答:「我不相信愛默雷哥在乎夏綠蒂,她太容易到手了。」芬妮半信半疑的問:「你真以為妳瞭解世間的男女?」「瞭解人心是妳的事,我只負責不讓妳惹一身麻煩!」芬妮的丈夫其實知道,現在亞當‧維佛一家人的關係已複雜到芬妮得徹底撇清,以免惹的一身腥。事情大條了。
瑪姬真的單純到需要被保護嗎?
愛默雷哥和夏綠蒂發生關係那天,他們出席需在主人家過夜的社交場合,但是卻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天回家。他們謊稱去參觀附近的名教堂,其實是去了旅館。
該回來卻沒回來的那天晚上,瑪姬夢見她在塔裡,塔快要崩塌了,出了怪聲、是一種裂痕的聲音,這是崩塌前的警告,但瑪姬在夢裡卻很清楚自己擔心的不是塔的崩塌,而是擔心爸爸會因此知道她有危險因而擔心,為了不讓爸爸知道,她只好用手塞住嘴不讓自己害怕尖叫的聲音傳到爸爸耳裡。
這個夢很明顯是她潛意識的預警,塔,是婚姻的象徵。
當瑪姬把這個夢告訴愛默雷哥,愛默雷哥立刻聽懂了。
愛默雷哥和夏綠蒂開始覺得不安。他問夏綠蒂:「爸有沒有說什麼?」
維佛沒有說什麼,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外表平衡而充滿緊張的關係
夏綠蒂跟愛默雷哥說,現在只好暫時性的重新組合四人關係,變成愛默雷哥陪維佛,夏綠蒂陪瑪姬。
顯然維佛與夏綠蒂也作了調整,維佛開始勉強自己出席社交場合。原本他想帶瑪姬去西班牙找哥雅的藝術作品,現在也變更計畫,改成帶夏綠蒂去,
維佛跟愛默雷哥暗示:「我們都是聽太太的意見,我倆是完美丈夫。」
另一次則暗示道:「若瑪姬有危險,我什麼事都會作的出來;我很怕這種時候的我自己。」
夏綠蒂很清楚知道維佛根本不想帶她去西班牙找哥雅的藝術作品。她跟瑪姬說:「應當是妳去,我不可能取代妳。其實這不是秘密,她娶我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他自己,是為了妳,所以我想我還是別去,除非妳和他都強烈要求。不過,妳都聽他的。」
「我也聽愛默雷哥的。」
夏綠蒂聽了,略帶敵意問:「妳知道他的想法?」
瑪姬也略帶敵意的問:「妳呢?」
但外表看來一切還是平衡的。維佛說:「我們總是會和諧通過一切討論。」
現在關鍵在知道秘密的芬妮。
夏綠蒂警告芬妮,若是敢亂說話,一定要她好看。芬妮早被丈夫提醒過不要捲進麻煩,因此當瑪姬問芬妮:「我丈夫和夏綠蒂有不可告人之事嗎?」芬妮說:「沒有。」
瑪姬邀請芬妮去他們家作客,住一段時間,芬妮想迴避,說:「夏綠蒂應當會不高興我去。」瑪姬立刻道:「但那是我爸爸的房子!」
有裂縫的金缽洩漏了秘密
芬妮應邀去瑪姬家度假,並陪瑪姬去找爸爸的生日禮物。瑪姬說:「儘管爸爸有一屋子收藏,但他另有一種收藏,他把它們叫做『愛的收藏』,裡面都是我送他的禮物。」
他們去了愛默雷哥和夏綠蒂曾去過的古董店。在那裡,瑪姬一樣看中了那個金缽。老闆說:「它很適合放在玻璃櫃裡,完完全全是拜占庭風格。四年前有一對男女曾想買它,我還寫下了日期,沒想到竟保留了這麼久。」
瑪姬看了一下日期,是她結婚前三天。
出了店門,瑪姬問芬妮:「拜占庭在哪?」突然轉話題道:「他們知道我知道了!」芬妮裝糊塗:「知道什麼?」芬妮叫她別讓這些可怕想法進駐腦海,這是不能忍受的。
「為了愛就能承受。」
芬妮問:「是對妳丈夫的愛,還是對妳父親的愛?」
「就是愛!」
芬妮努力想隱藏的事,竟被那個金缽洩漏。
古董店老闆送金缽來,看到維佛家庭成員照片,認出其中兩個男女就是曾打算買金缽的人:「我當時以為他們是未婚夫妻或剛新婚,正在給彼此買禮物。」然後老闆想到這個金缽是要送給名收藏家維佛的,很怕維佛看出金缽有缺陷責備他欺騙,因此主動告知有裂縫是瑕疵品,因此只收半價。
老闆的話,讓瑪姬證實了她這段時間的懷疑。
正好芬妮走進來,看著這金缽說:「它真美麗。」
瑪姬傷心道:「看似如此!但其實是有裂痕的。」
芬妮吃驚:「完全看不出來。」
瑪姬:「所以才能騙人。一個完美的騙局。」瑪姬哭了:「老闆從照片認出來,正是他倆在我婚前三天去買金缽,並說他們很親密。」
芬妮仍企圖遮掩:「那要看親密是指什麼?」
「親密到要瞞住我,連他們彼此認識都不敢說。我知道妳作一切都出自善意,但妳是媒人,妳難道不知道?」
芬妮答:「我很努力,我努力補救過了。」
瑪姬說:「我相信妳,但現在你得幫助我瞞住父親,不要讓他知道。」
「妳確定他不知道?」
「我不確定,我只確定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怕我受傷。所以他絕口不提。」
「妳也因此絕口不提。」
「以前我只是懷疑,現在我有證據,就是這個金缽。」
「要是它不存在呢?要是妳沒找到它呢?」芬妮問。
「但我找到它了!它正醜陋的擺在那裡。」
芬妮將它拿起來摔到地上:「現在它不見了!」
夫妻對質
這時愛默雷哥正好進來,芬妮知道這對夫婦得好好談談,便匆匆迴避。
瑪姬蹲下將金缽拼湊成形,問愛默雷哥:「你認得這金缽嗎?」
愛默雷哥企圖偽裝糊塗:「不,不認得。」
「你和夏綠蒂差點買下來。」
「喔,對了。」
「是你結婚前三天。」
「也是妳結婚前三天。」知道不可能再欺騙,他說:「夏綠蒂想買它作禮物送給妳,但金缽有裂縫,商家想騙我們買下,我一看就知不行。」
「現在它是我的了。你什麼都不用再說,它已說盡一切。我終於肯定了這幾個月來我的懷疑和恐懼。」
「妳懷疑恐懼卻什麼也沒說?親愛的,妳太難懂了。」
「難懂的是你。四年來你隻字不提。要結婚了還隱瞞你倆認識的事。」
「說了會有差別嗎?」
「對這段婚姻不會,當時我就已知道我不能沒有你,但對爸爸就不同,他不會跟她結婚。我們和孩子四人可以過得很好,我們不需要她。現在我得保護爸爸,我得偽裝不知情,但你不要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傻,你不能再這樣想了。」
「要是我覺得妳傻,那我才是傻瓜。」
「我多想要沒有缺陷的幸福,想要這個金缽沒有裂痕,但我現在沒有禮物可以送爸爸了。」
愛默雷哥溫柔的說:「我來幫妳找,瑪姬。」
那最知情的成了最不知情的
愛默雷哥衷心的想挽回、想贖罪,現在他唯一能作的,就是陪瑪姬一起善意的隱瞞和欺騙,甚至包括對夏綠蒂,因為夏綠蒂是維佛的妻子,她知情,他就會知情。瑪姬封閉了自己的心,愛默雷哥則是一封封情書,懇求著瑪姬給他機會重新開始。
現在夏綠蒂變成不知情的人,她甚至不知道他們夫妻倆對質過、也達成了協議。這種彷彿有什麼又什麼也不知道的感覺籠罩著她,讓她非常沒有安全感:「她跟你說了什麼嗎?她有跟你談嗎?」夏綠蒂不時找機會跟愛默雷哥獨處,想一探究竟。而愛默雷哥也開始裝傻了:「夫妻當然會交談。妳丈夫有跟妳談嗎?」「我丈夫只跟你太太談」夏綠蒂說:「一定有問題,愛默雷哥,回答我,她跟你說了什麼?」「她什麼也沒說。」愛默雷哥回答。「所以她沒有發現我們?」「發現什麼?」愛默雷哥繼續裝傻。
「那麼,是芬妮說了什麼?」夏綠蒂追問。「芬妮一直是我們的好朋友阿!」「是他們父女的好朋友,不是我們的。」「我們?」愛默雷哥阻止夏綠蒂說下去。但夏綠蒂繼續說:「我們!我只剩下我和你,彷彿我們都未婚,彷彿我們還在共度過去的時光。」「夏綠蒂,那些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過去了?遺忘了埋葬了?」
夏綠蒂痛苦著這一切,基於一種莫名的不安全感,她亂了方寸,失去了定力。她跟維佛說:「芬妮到底還要住多久?我不喜歡她,我覺得她對我變了,她好像也很想影響瑪姬,我覺得她在說我的閒話,那些都不是實話,都是胡說八道。原諒我,或許是我多心,但我忍不住。她影響了瑪姬。」
維佛說:「瑪姬不會變,她忠貞又堅定,她不會背叛、偽裝或說謊,除非是要保護她所愛的人,這時她扯謊絕不輸給我們。但她絕不會因為流言就改變態度。她改變,絕對是因為很糟、很不可原諒的事。」接著,維佛給夏綠蒂看他新收藏的拉斐爾的聖母子圖。夏綠蒂勉強附和:「你確定是真跡?」維佛回答:「我從不作沒把握的事。」
另一次亂了方寸失去定力之下,夏綠蒂跟瑪姬談話:「妳看妳父親,從不敢有人去打攪他或讓他煩心。」然後她跟瑪姬說:「瑪姬,我傷害妳了嗎?妳對我有不滿嗎?我左思右想,想知道我哪裡對不起妳、虧欠妳了?還是我誤會了?」
瑪姬臉上略顯痛苦,而後她轉頭看父親,突然,露出天真燦爛的微笑:「妳的確誤會了。」
夏綠蒂從愁煩不安變成欣喜若狂:「妳釋放我了,我太高興了。」
瑪姬說:「我對妳毫無怨言,妳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善良、美麗而出眾的。」「我也是。」夏綠蒂答。
而後夏綠蒂又提出一個對瑪姬來說難度更高的要求:「妳能吻我嗎?」
瑪姬猶疑,但看見父親正好走出來,又毫不猶疑的吻了夏綠蒂。
當晚,夏綠蒂找到機會跟愛默雷哥說:「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妳看,她吻我了。」
愛默雷哥答:「對,我看到了,但妳真是不瞭解她。」
這時維佛正好開門出來,看到他倆偷偷說話,臉上神色沈重,愛默雷哥趕快離開。夏綠蒂問:「你要睡了?」
「不,我要出去走走透透氣,」維佛說:「今天天氣太悶了,令人窒息。」
父女分離的決定
現在情勢很明顯,除了讓夏綠蒂跟愛默雷哥分開,否則情結永遠解不開;但這也意味著父女得要分開。
愛默雷哥不斷努力之下,瑪姬已經原諒了他。現在愛默雷哥提出請求,要瑪姬跟他去義大利。
瑪姬一貫的回答:「不行,父親不能沒有孫子。」
「對,瑪姬,妳也不能沒有父親。妳知道,若妳覺得難,我就不會再要求。」
「儘管你真的很想,而且也不再有其他願望?」
「對,我不再要求,除非妳也別無其他願望。」
瑪姬知道是跟父親分離的時候了。她去找父親:「爸爸,你一直很偉大,從無私心,但我卻有,愛默雷哥就是我的私心,是我做每一件事的私心。我愛他,我願意為他去死。我放棄了你,我犧牲了你。」瑪姬終於在父親和丈夫之間擇其一了。 以維佛之愛瑪姬,焉有不成全女兒之理?「小姐,我覺得回美國對我和夏綠蒂很合適,若我覺得委屈,我會告訴妳的,現在我會作最好的打算。我會照顧好我和我的妻子的。」
瑪姬以為她過去一直在保護父親。其實維佛心中早都有數,他也作了回美國的計畫,更何況他在美國投資了博物館建築,回美國事業會有全新的起步,但是他一樣的在替瑪姬著想,他覺得瑪姬離不開他,他不能走,此外,他一跟夏綠蒂提,夏綠蒂也立刻反彈。
被犧牲的與被成全的
維佛打定主意要回美國了。最悲慘被犧牲的是夏綠蒂。三人互動作主,決定了她的命運。
夏綠蒂說:「為何要我走我就得走?」
愛默雷哥說:「到美國,妳會發展妳的潛能的。」的確如此,婚後維佛一直培養著夏綠蒂的藝術鑑賞、解說能力,她已經可以成為非常優秀的藝術導聆者了。但夏綠蒂志向不在此,她要的是愛默雷哥。
「我跟你才有未來,我們遠走高飛吧。」
愛默雷哥答:「妳還不懂?我愛瑪姬一日勝過一日,這段感情已跟當年決定結婚時大不相同了。」
「你騙我,你一直騙我。」
「不,我騙的是瑪姬,我一輩子擺脫不掉這個謊言,這是我的恥辱。夏綠蒂,這是恥辱。」
夏綠蒂痛苦的刷了他一巴掌。
誠如芬妮跟瑪姬說的:「美國對她來說代表滅亡,命運在她面前,她卻不能出聲反抗,她動彈不得。」現在夏綠蒂對霍爾班的肖像畫「亨利八世」非常有感觸:「男人自尊與皇室權威不容違抗,因此他讓身邊女人一個個死去。」
這天,夏綠蒂一人在園中散步,形單影隻孤單寂寞。瑪姬終究善良,覺得該有人去安慰她。她先問愛默雷哥要不要去跟她談談?愛默雷哥看來也一直想著該找夏綠蒂談談,因此立刻站起來說:「我是該去,這是我欠她的。」但他隨即發現瑪姬變臉,便又坐下。好不容易爭取回來的婚姻,他不想再失去。
愛默雷哥說:「夏綠蒂一點也不瞭解妳。」
「但願她一輩子也不瞭解,但願她不知道是我害她的。」
善良的瑪姬耿耿於懷,決定去園中跟夏綠蒂談談。
「妳要對她說什麼呢?」
「看她對我說什麼。只要她能挽回尊嚴又舒坦些,什麼都好,我們不差這個謊言,也希望這是我們最後的謊言。」
瑪姬去到園中,與夏綠蒂會面,遞給她一本書當作分別禮物。
夏綠蒂不怎麼看得起這個禮物:「這個作家的書我看過,寫得很做作,不過我會看。」
瑪姬答:「有些社交場合寫得很好,妳應當會喜歡。」
夏綠蒂說:「我累了,我對這裡很厭煩,所以我要他帶我回美國。」
「所以回美國是妳的決定?」
「完全是我的。」夏綠蒂說:「我們的使命在美國,我真自私,凡事都考量我丈夫。」
「我也一樣。」瑪姬答。
夏綠蒂反擊:「我要把妳爸爸搶走,因為妳一直妒忌我們離間我們,但我不打算失去他,我要把他留給我自己,去妳再也無法破壞的地方。」
瑪姬回答:「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說的這麼做過,那麼,看來我是失敗了。」
「妳是失敗了,妳承認就好。」
這是夏綠蒂挽回尊嚴的方式:她讓她的未來變成是她自己的決定。
但那天晚上夏綠蒂哭得很慘。
維佛摟住她安慰她:「我們還有好多事要一齊作,有妳幫忙一切都會搞定的,等我們到那城市,他們看到藝術品、再看到妳,一定會對妳特別注目,他們會說,他們這輩子從沒見過像妳這樣智慧才貌兼具的女人。妳會讓他們跌破眼鏡。」
兩個早該拆開的家庭終於拆開了,一如維佛承諾的,夏綠蒂因其美貌與藝術才華、藝術鑑賞力,在美國成為了名女人,所到之處都引起人們的欣賞與稱讚。